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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散文] 潮至
本篇文是寫給我生命中第一位女孩的。
近期憶及復閱,裡面尚有大量的性愛鏡頭,
故分享於此。
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(張愛玲,《色‧戒》)
初潮形容女孩首次的月經,那是極美的比喻,生命慢慢的積蓄,到了無法容納之時,傾洩而出,輪迴般的重新來過。只是參與其中的不僅僅是暖孕生命的經血,慾望亦會隨之高漲:月圓之夜,慾望便似鬼魘附身,揮之不去──或像是變身後的狼人,吞噬著自我;或端莊或賢淑的女孩,燃化成一聲聲的呻吟。
以往的十年,妳以聖水與十字架戰勝心中的魘魅,惡靈呼之欲出的掙扎著;而今,妳屈服在我的身子底下,無分晝夜,無涉年月;而潮漲,就讓它湧上來吧,如果沒有岸的依偎,水無法自我淹沒。女人若水,不是因為特質,而是因為慾望,或順服,或恐懼。我就是月,妳懂的。
只是月永遠無法如實碰觸到潮水,拉扯之間,我們之間充塞著空缺。
你不愛我,雖然我愛妳。我的愛像是麻醉針一樣,麻痺妳性靈的需求,撕毀妳守了十年的盟約;妳人呢?妳在我懷裡。祂呢?祂被惡靈收服了,綑手綑腳的發揮著自己的全能。誰說上帝是全能的?在慾望面前,祂不堪一擊;取代祂的是我,但我亦是不堪一擊。
你不愛我,雖然我愛妳。妳在我身上要的是慾望,早已滿溢卻無法涓滴萬一的慾望。妳甫拒絕妳愛的男人,對方要的只是炮友,妳感到噁心;妳不愛我,但妳說了:「我們真的是很特別的朋友喔!」是嗎?只是朋友,妳寧願選擇愛妳的男人而不選擇妳愛的。妳是受予者,妳的感情依然完整,妳的慾望依然完整,妳性靈缺補的空間,就讓我的愛充填。「愛我。」妳哀求著。我愛妳啊,我怎麼可能不愛妳?
不愛我的是妳。
「你有用感情嗎?」妳如此問著只想讓妳高潮的我。不要奢求我用感情面對妳的肉體。做愛時,我只能跟自己講我在滿足妳,而不是在愛妳;我必須拉住我的感情,不讓它掉落妳隨時脫身的綿膩狀態。交媾的儀式中,我情不自禁的俯身擁抱,但妳總抱怨進入的不夠深,要我挺直身軀,碰觸孕育慾望的入口。即使如此,妳卻極少反饋,被動的面對我的氣燄。
妳不愛我,深切表現於舉手投足之中。
我對妳身體的眷戀──這要怎麼說呢?就像是東牆西補一般,處處存在坑洞,卻挖另一塊肉來替補;其實痛感本身也極為肉慾。當我用手指進入陰部時,妳數次疼痛;並不是不夠濕潤,妳的陰部亦常如湧泉無可扼止──到底有幾個女人在任何不經意時潮滿?只是我時常有意無意的,在妳的陰部開鑿不同的刻痕。就算是我筆直的下體──它原本就是為了進入妳而設計的──偶時也像是開鑿雪山隧道的鑽子,讓妳疼痛而吶喊。當我看到《複眼人》的這段描述,我想像的是妳的陰道:「工程人員的對手是第三紀的沉積岩,是造山帶中褶皺的衡斷帶,是地層間被困住數十萬年的湧水……」多貼切呀,這就是我與妳的關係。
我們之間與隧道的開挖都是被評斷不可能的事情──我不是基督徒,沒有經濟基礎,我是學弟──這些都是我們的障礙。想起共同朋友可能的驚訝表情,我們一起啞然失笑,有太多太多的不可想像。包括十年前,我的態度讓妳恐懼以及憤怒,向當時的男友訴說著似欲傷害妳的學弟,咄咄逼人的學弟,怎能想到十年之後他跟自己告白,並裸身交融?
雪隧與我們都成功的傷痕累累。只是,雪山隧道是舉世聞名的工程,我們之間卻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。十年間妳交了三任男友,謹守著主所說的保守之心,連接吻都沒有過:這一切的一切,都是留給妳先生的。即使妳前男友履履表明,無論是明示暗示想要跟妳做愛,妳都拒絕了他──即使他也愛妳,妳也不愛他,你們跟我們的模式只差你們有名份而我們沒有。但是我闖入了。對於山神,開鑿當然沒有正當性,正當性是來自於政府;而對於我的進入,我也沒有正當性,我什麼都不是,妳卻敞開了大門,妳允可。
愛情本來就不公平,在當初我懇求妳接受我並交往時如是說道。「我們試試看吧。」「好吧,」你說,我們自以為理性。愛情本來就不公平,遑論我們之間不存在愛情,僅存在宰制。妳是權力上位者,妳在其中恣意漫罵著。或許妳不是故意的,或許那就是妳,但我只認為,妳不夠愛我。
對於心愛的人,妳怎麼捨得?
妳是法律,妳是權威,妳是我的愛。我信仰妳遠過於信仰法律,縱使偶爾我想要逃脫。人為什麼信仰法律?或有「空缺理論」為底,簡言之便是人需要束縛,所以不斷找尋自己可以容身的規範,而泛泛論之,就是法律。妳就是依歸,我生命的空缺就是妳,即使我們沒有那麼切合,但那就是妳,反正沒有人可以切合於任一社群中的所有規範;偶爾會想要衝撞,偶爾感到喪氣。偶爾……
偶爾我厭倦於我們假象的交往形態。「你都不愛我。」「你都不理我。」看似撒嬌似的微嗔讓我頓感荒謬。我們角色異位,但我要怎麼如妳戲謔似的講著在我心中翻滾已久的話語?而即使我正色的說了出口,妳也只會讓它無聲無息的落下。我失語,唯有在抱妳親妳時,我們在床上時,我無可壓抑,躁熱的說著你好美,我好喜歡妳。
妳無所回應,妳盡情的震裂無語的空氣。微谷之下,伴有水聲。妳笑了:「好溼喔!」溼到水聲都泠泠湧現。
這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革命,我挑戰著妳的威權,妳的法律,而妳很快就臣服在我的胯下,讓我以陽具頂著妳,決定快慢以及深淺,感受妳陰道的熱度。妳跪爬的姿態顯現我是君王,我是主,而我的任何決定妳皆無可抵禦。「你怎麼停下來了?」「我累了。」我淺笑、喘息,故意狎玩著。「拜託你,不要停下來……」我細撫著腰,這是我們第幾天做愛了呢?而妳求我,就只有在這種時候,妳才會稱臣。
偶爾,妳說妳很難過,妳對我不好,因為妳一直與我做愛,把我拉進無可自拔的時空之中;偶爾,妳說我們不要再做愛了,因為主會懲罰妳;偶爾,妳說我們不要做愛了,因為妳不會跟我結婚,我不是對的人。我感到失落,因為做愛是我滿足妳的唯一形式,或許我們無法真的在床上交融;但至少我們的肉體是接近的,別人無從跨越。討論著姿勢,怎麼樣能夠更能達到高潮、可以射精在妳身上哪些地方,都專屬於我。除此之外,我找不到能夠任何能與妳抗衡的著力點。
這是我存在的方式。我存在,我存在,我藉由滿足妳的慾望而存在。
「廁所的空氣裡充滿你精液的味道。」或許,這也是上帝的味道,否則人何以以性愛合而為一?高潮剎那的空白,最接近主純淨無瑕的想像。或許妳不知道的是,我在與妳舌吻時,也聞得到妳下體散發出的味道:它擠壓著我,以慾望的形式,逼的我插入、射精,殘落一地的喘息與空缺。
愛情本來就不公平,妳說妳對我當然有感覺,「你不知道女人都由愛而性的嗎?」妳的聲音自手機傳來,重重迷障的夜。偶爾,我拒斥做愛,那不是我們的全部,卻在我們的關係中無限的放大;或許妳要的不只是慾望,也想要被軟弱的我呵護:「你會好好疼惜我嗎?會好好照顧我嗎?」我蒙蔽著雙眼褪下妳的衣裳。不知不覺的,我們都只是在傷害自己。不光光是妳,我也很難過。
其實讓我更難過的是,妳的第一次,給了不愛妳的男人。即使妳再愛他,再容易感受到他的溫度與氣息,他在妳身上留下的顫動;但那是妳的第一次,無可取代的第一次。我再怎麼苦苦追趕,也觸及不到妳首次臨淵的悸動。我們第一次做愛時,手進入妳的陰部,妳劇烈的疼痛,我趕緊抽出:「妳該不會還是處女吧?」「當然不是。」當妳洗澡時,我回想,妳第一次上床時應該是妳與他分手的暑假。不經意的脫口問出,妳看似結痂的傷口剝落,痛哭失聲。
我好心疼。怎麼會有男人在與你做完愛後就劈腿?而我嫉妒著,不是因為妳的第一次因愛而美好(妳愛他呀),不是因為那時妳在經濟尚弱時跑去美國找他,而是他不愛你,卻隨著他陰莖的進入、抽插、破處,蓋章似的成為妳生命中認識慾望的烙印。
碩大的記憶佚碎,踩到的玻璃碎片深深刺入腳底,妳舉步維艱。
但我何必在意妳的過去。女人易感,高潮的細膩程度非男人所能想像;我只能直線式的勃起,抽插,射精,沒有其它的可能性。在性愛中,男人貧乏的缺少想像力,不若女人總能依不同角度與變化,或嘴、或舌、或陽具,觸碰著或耳、或頸、或胸、或背、或膝、或陰部,產生著細膩而豐富的感受。對於男人來說,性愛只是理性的公式,無法不重覆的公式,精確的毫無差錯。女人啊,妳就好好享受多變的數次高潮,那是妳的特權。
而妳,在我的閱讀之下,我總能看到不同的字跡在妳的臉龐與陰部走過。包括在黑暗中充滿腳步聲的寂靜。我們抱在一起呼吸,在黑暗中呼吸。做愛後的無語才是生活最真實的呈現。是啊我們在生活,卻總是忘了,總是在做愛與彼此挑逗,尤以我們騎車時,你愛撫弄著我的乳頭或下體……性愛能不能像喝水一樣自然?
我要的是生活,而不是漫天飛舞的慾望。
某天在洗澡時,我眼觀鼻,鼻觀心的自慰,腦中想的是我自己。不能總是連結妳與慾望,我以最原始的方式撥開不應存在的想像──比做愛還要美好的曖昧。
我想起林泠的〈潮來的時候〉:「潮來的時候,界石被深深地淹沒/那弧線,分割著海洋和陸地的/像醉漢的眼神/終於朦朧,而擴展成一片了……」這首詩如果描述的是感情,它極為細膩;如果是慾望,極為真實且巨大,無可迴避。所有的界線,被衝沒的無所適從。在潮來的時候,誰能不伏首其間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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