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可不可以嫁給你

逛夜市, 相信自己, 女孩, 小狗, 南方

那年他十九歲，在阿姨家裡度過唯一一次南方假期。她是鄰
居的女孩，繼母對她不好。他第一次見到她，她穿著一條髒
髒的白色棉布裙子，臉上有紅腫的手指印，滿臉淚水卻神情! T  v$ s9 M' {
冷漠。

他蹲在她的面前說：「你喜歡小狗嗎﹖」. a! a' Q* U2 Q/ r
他把自己撿來的一條白色小狗放在竹籃裡給她看。
他說：「你笑一笑！我就把它送給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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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給了她一段快樂溫暖的時光，帶她去釣魚、捉蝴蝶、看著
她的笑容爛漫無邪。她生日的那天，他帶她去逛夜市，送給
她一枚紅色的蝴蝶髮夾。1 P0 N' Z% b5 q8 x* h9 M6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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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：「你要相信自己，有一天，你會像一只蝴蝶一樣，飛" h' K# g0 j+ i$ m; J' k: O
.　到自己想去的地方。」' o6 i1 |9 l4 _$ J, ^. Z. 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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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月後，他動身去北方。在火車站裡，她抱著小狗不肯離9 V, c; e# H2 x$ Y6 j: @
開。喧囂的站台上，他把頭探到車窗外向她揮手。她踮著腳
，認真地問他：「如果我長大以後，我可不可以嫁你？」8 F3 W9 h1 T4 }% F5 W8 J7 h)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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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車已經開動。+ P3 W/ @' [8 `4 `7 Z5 u/ x: ^

他微笑著哄她高興，他說：「可以。」- O! {2 U' d* ~7 d6 v!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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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車駛出了南方的小站，她孤單地跟著火車奔跑，終於追不
上。那一年，她是八歲。2 A. o" M4 S5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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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到他大學畢業，開始上班，他沒有再回過南方。她始終# E* j5 f1 A) W% m; x
寫信給他。從小學生的稚嫩字體開始，一筆一划地告訴他，! t* `; X7 g4 }  u
她和小狗的生活。他從來不回信，只在她生日和新年的時候
，寄給她漂亮的卡片，上面寫著祝小乖和小藍健康快樂。# t1 H0 N1 h0 T9 r" e' v0 _9 p! u

小乖是狗的名字，藍是她的名字。

三年以後，小乖生病死去。她在信裡對他說：
「小乖已經離開我，但我心裡的希望還在。雖然我知道我不
　會有蝴蝶的翅膀，可是一定會去自己想去的地方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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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中畢業的假期，她告訴他要去北京。他們整整七年沒有相
見。他在火車站裡等她。從擁擠人群裡出現的十五歲女孩，
穿著白色的棉布裙子，黑色的眼睛灼熱明亮。 4 }! L8 q. j!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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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帶她去酒店吃飯，同行的是祺，他的未婚妻。他陪她去故  |$ g0 ]& o* h3 C" v
宮，在幽暗的城牆角落里，他問她：& u0 f3 l% z/ E8 N* o; 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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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喜不喜歡祺？」　 # {. A! [' L, |+ ?, H7 ^  u+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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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說：「祺美麗優雅，是個好女孩。」' O5 V& X: K4 h! r2 E8 Z, @" `
然後在明亮的陽光下，她微笑著看著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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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平靜地在北京過了一個星期，準備回南方繼續高中學業。
臨行的前夜，她的眼淚溫暖地掉落在他的手心上。黑暗中，$ @# j( v* V+ ]# n" }1 ^
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，只聽見她輕聲的詢問他﹕2 a, t7 B/ e) K( v$ _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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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如果你以後離婚，我可不可以嫁你？」$ D9 g9 B. t6 l% X( l! _

他迷糊地說：「可以。」* z# y4 p$ F3 A9 t

清晨，她不告而別，獨自南下。婚後的日子平淡如水。祺兩
年後去美國讀書，準備不久把他也接出去。他也辭退了公職
，開了一家小小的酒吧，準備打發掉在國內的最後日子。他
把自己的酒吧叫做BLUE。* V& `9 B% Q% D) C  k0 x7 l

他還是不斷地收到她的信。她說她很快要畢業了，如果考不7 d) ]1 G( c' h7 @: g' m/ }
上北京的大學，就準備放棄學業，來北京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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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：「我過一兩年就要走的。」
她說：「沒關係！只要還有剩下的時間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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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見面的時候，她十九歲，而他三十歲了。

他們同居了一年，直到他的簽証下來，準備出國和祺相聚。   Q4 w+ z3 ^, Z6 A6 m7 w
他把BLUE留給了她。# b9 [# |# r& F1 O5 I8 ~5 O! 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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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：「你可以在北京嫁人，以後我還會回來看你。」2 R* {5 o+ ?5 W: X$ C- W( c  C
她說：「我會在北京等你，但不嫁人。」 : I" Y( ^5 t# v4 w  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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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依然寫信給他﹐一封又一封。而他也依然只在她生日和新  n) N& X; w/ f% L( [
年的時候，寄美麗的卡片給她。" e+ L( n. r3 M) j

他一去就是五年。直到和祺離異，事業也開始受挫，才準備1 M5 j( M/ b( ], b9 l: l' D
回國發展。$ }. W) G+ X8 h  y8 {( k5 }- T

在BLUE門口，看到吧台後的女孩，依然穿一襲簡朴的白裙。 5 D7 t& n# [" i: ?( ^' M, V$ E; U
她看上去蒼白而清瘦。

她淡淡地微笑：「你終於回來了，可是我生病了。」9 {+ L9 u5 K7 q# K; f8 X5 P/ L

她的病已經不可治。他陪著她，每日每夜。他讀聖經給她聽/ e1 x7 d7 @1 v8 b/ V
。在她睡覺的時候﹐讓她輕輕地握著他的手指。有陽光的日  T5 c: l( N! F, L
子，他把她抱到病房的陽台上去晒太陽。

她說：「如果我病好了，我可不可以嫁你？」  G+ D$ l. h# b" O

她的心裡依然有希望。他別過臉去，忍著眼淚回答她：
「可以。」1 @+ S3 e! x7 j, B# 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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拖了半年左右，她的生命力耗到了盡頭。 : {0 p/ l& ]4 J' U6 t

那一天早上，她突然顯得似乎好轉。她一定要他去買假髮。
因為化療，她所有的頭髮都掉光了。她給自己扎了麻花辮子; {6 C0 \9 B/ T% f# _' p9 ]
，那是她童年時的樣子。然後，她要他把家裡的一個絲緞盒
子搬到病房，裡面有他從她八歲開始寄給她的卡片。0 g$ o: @: W6 n0 s9 j. E  |

每年兩張，已經十七年。' W' D0 w& H( v/ `

她一張張地撫摸著已經發黃的卡片，和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跡6 z8 H* k2 I, A
。這是他離開她的漫長日子裡，她所有的財富。' H8 A: |* c) ?.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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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於她累了。她躺下來的時候，叫他把紅色的蝴蝶發夾別到+ I5 n* d" R% U1 k
她的頭髮上。 6 D4 ~/ }: d+ z1 D+ X

她問他：「如果還有來生，我可不可以嫁你？」

他輕輕地親吻她說：「可以。」

他曾經用一條白色的小狗來交換她的笑容。然後，她用了一" q  R# l4 P# E2 e0 u* W
生的等待來交換他無法實現的諾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