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文章
- 449
- 威望
- 148 威望
- 金幣
- 50 金幣
- 性別
- 男
- 來自
- 彰化縣
|
本帖最後由 socshow 於 2011-2-10 23:26 編輯 9 ~, c% K- W; o7 g
; v7 C' g. ^$ ^/ ~ b/ U7 z) a
某導演在街邊攔了一輛計程車,坐上車、報了公司地址後,就安靜思索著接下來要處理的事情。( K+ Q# J3 c0 q
5 `) t2 `- t' N/ W- |
導演曾經有段時間很迷大提琴的音色,覺得那像是男人之間 man's talk的聲音,所以他注意到了司機正聽的是《巴哈無伴奏》,而且一曲聽完竟接著下一曲,可見得並不是「愛樂電台」剛好播放的曲目,而是從車上的CD唱盤播出來的,這引起了導演的好奇。
/ w0 m1 p( ]# ~) S G7 ^. Y( s
( p! N, d$ K; @5 h! L& J a* z其實司機早就認出了導演,幾句寒暄之後,司機說:「導演,我跟你說一個我的故事好嗎?」
; P: D+ z. }& C7 ]導演已習慣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把他當多年好友般說故事,而且生來就是一副綠色黨派臉的他心想:「聽故事總比聽政治好吧」,便毫不勉強地答應。
4 _6 P8 |) `" Z' t* Z
( j y1 | ]6 I這位司機,大學時曾有一位女友,功課好、氣質出眾,兩人是班上最受矚目的班對。
; {7 b# F* k9 E/ z& }
! D/ D' @! p5 ~" h3 [& K1 j6 U畢業後,男生去當兵了,女友則進入一家知名外商公司上班,由於表現優異,所以頗受來往廠商的信賴。男生退伍後,女友為了協助他順利進入社會,便提議自組貿易公司,以她在外商公司迅速建立起的人脈,起頭應該不難。果然,公司很快闖出一番成績,短短時間內公司便迅速擴張至擁有四、五名員工的規模。
- B5 Y2 _8 C4 O9 }8 f6 `- H
; g3 K6 s! \5 u1 V& B事業有成的他們開始論及婚嫁,這個女友是外省家庭的小孩,每回去她們家作客時,女友的母親總是熱情地親自下廚弄幾樣好吃的家鄉菜招待他,那是本省小孩的他從未嚐過的好滋味。
% B5 w) U& F) _! Q. e, O( ^1 h* r7 L% s! D
但是,宛若廉價八點檔似地,男生小有成就之後,就管不了自己。某一天,公司的大客戶帶著與男生年齡相仿的美麗女兒談生意,見面幾次後,這個女兒便與他發生關係。客戶知悉後大為震怒,逼這個男生出面給個交代。被背叛的女友傷心欲絕卻不為難他,兩人決定分手,公司也拆夥。# ?! |1 ]) s) P4 _
& N, I$ a0 }3 B男生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公司那天,一向疼他的女友母親進來辦公室、走到他面前,痛心又氣憤地狠狠甩了他一巴掌:「我對你那麼好,煮那麼多好吃的菜給你吃,你...你對不起我!」
R6 }' H" Q' M* \4 U/ Z7 `& H5 r3 h2 z$ D" T C
不久,男生與大客戶的女兒結婚,並另外成立了一家貿易公司,但是辛苦經營多年,業績卻始終提不上來,勉強撐了幾年後,公司與婚姻一起黯然收場。
4 y8 V% G- v( I" d5 {2 D& g# M, D9 \& M1 ^. P# q
失業的他決定開計程車維生,起碼,還是個老闆!
6 C7 R) o Z& K+ s3 Q2 U' S
# W# }, G' j, M只是沒想到,老天大概在懲罰他,三不五時就會載到過去業務往來的客戶。每回被認出來時,他都感到十分窘迫,有時跳錶135元,客戶塞給他150元後還大方地補一句:「不用找了,留著吃飯吧!」他心裡嘔極了:「15元連吃碗陽春麵都不夠,還搞得我好像欠他一個人情。」/ z! N& H. \( @9 L8 ]9 Y" o
( a$ K* k3 J0 u7 _; l0 a
這麼幾次後,他決定不在台北市跑了,改去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當排班司機。因為他外文能力頗佳,有時外國觀光客便會連續幾天包他的車四處遊玩,收入比一般司機都還好。
7 [$ {3 t3 v3 `
N }% d. @( e& e a; v8 N有一天,排班的下一輛車就要輪到他載客時,他發現即將搭車的那位女性穿著剪裁優雅的套裝、拉著低調卻高檔的皮箱、一頭短髮襯出她的俐落。他認出來那是他的前女友。依然脫俗出眾,還多了幾分意氣風發的神采。他實在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現在開計程車的模樣,但閃也閃不掉,車子只好慢慢滑向了她的面前。「導演,你知道嗎?當時我真痛恨交通部要求司機在車內放置執業登記證;儀表板旁邊那個我還可以蓋下來,但張貼在椅背的那張,我根本來不及抽走。」此時,他只能祈禱她不會注意到自己的照片和名字了。" q: f& r* g3 P/ Q. G- \- ~9 I
$ z% m; b& @0 n+ I# f6 O5 c
一上車,女生交代了目的地後便沒再說話;過了一會兒,她開始講起手機,總共四通,前面三通都是用英文交談。第一通是打給先生,從對話中,他得知了她現在住在澳洲,先生是一位律師,最近正處理幾個大案子;第二通是打回公司,交代秘書一些待處理的事情,生意似乎很不錯;第三通則是打回家裡,關心女兒在學校發生了哪些事、提醒她要去上芭蕾課,並叮嚀兒子記得寫作業,不要一直玩電腦,還有哪一天有戶外教學,應該準備什麼東西。
5 o0 @ f% B: I6 y/ ?9 t% ~
0 y) _* t+ {% [1 u他默默地聽著她說話,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......。
* V J8 ~' k/ ]$ U: {/ z& G% ?) n N9 u+ ~: C( l' N5 W$ Q8 h) D6 ~
這時,導演的公司已經到了,導演說:「沒關係,你繼續講。」" s* q4 L* f6 o
1 l2 T( k% v4 f' v" @5 x
第四通電話接通後,她用中文喚了一個名字,那個朋友,他也認識。他才知道,原來她媽媽生病了,這一趟臨時回國是來探望媽媽,過幾天就會返回澳洲,她還約了那位朋友有空一起吃個飯!; D! V: U) H9 T4 y5 V/ Y9 \/ B
+ f5 l% {) m. N
掛上這第四通電話後,差不多也抵達目的地了,他很慶幸女生一路上忙著講電話沒空認出他。付完帳,女生下了車,男生幫她將皮箱從後車廂搬下來後,她拎著行李離開。男生坐回駕駛座上,心中百感交集。此時,女生又回過頭來敲敲他右前座的玻璃。他將電動窗緩緩降下,兩人終於還是面對面了。) {& F- |8 p, v; O, A+ s4 X+ R
) D {! X3 f4 E" Y2 u5 Z, O女生溫柔地對他說:「我已經用那四通電話,把這幾年的生活通通告訴你了:我住哪裡、我先生在做什麼、我有幾個小孩、他們幾年級、我媽媽生病了、我這趟回來會待幾天、什麼時候走...而你,怎麼連一句問候也沒有...」
3 H! Z T0 }6 x' l
; l4 d8 C, C/ q0 _3 Z3 X5 g, L& J1 p說完,女生轉身離去。9 U) N& f) ?) {' q& W% W% P, a# F
1 t8 D/ d0 c. s; j7 J1 ^
男生怔怔地望著她消失的背影,將車開進一條巷子,停下來大哭一場。$ |. ^- O5 n$ @0 x
+ G6 A5 V8 f' V" x- A5 q6 \故事轉述•吳念真導演 2010/5/7
|
|